今川千泷

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

伪装成独白的爱情(5)

010


妈妈的甜品店在下周六就要开业了,趁着开课之初并不忙碌,最近我都会尽可能快的完成学习任务,然后给家里帮忙。


经常累的没心情写日记,但晚上睡眠质量都高了一些。妈妈说我就是太缺乏锻炼,还希望等天暖和一些后我每周去户外跑。
我才不想去呢,呆在家里不好吗?

 

杉田叔叔和优子也在努力帮忙,优子虽然年龄还小,但是已经非常懂事,她向我报告说,她已经把传单散给她全班的小朋友了。


“他们对我们的店非常感兴趣呢!”她兴奋地向我邀功。

 

实际上,我一直很意外,她并不讨厌自己有一个继母,也并不会针对我这个空降的继姐。她妈妈在她出生不久时就病逝,母爱从此变成了一个抽象的概念——直到遇见了我妈妈。她并不因为优子并非亲生而冷眼以待,对她致以最熨帖无私的关爱。我记得杉田叔叔带优子拜访时,她怯生生地躲在爸爸身后,像极了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

 

当时我精神混混沌沌,但看见那双清澈无邪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我的时候,我突然心软了。反应过来时,我已经摸了摸她的头。


“姐姐,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呀?脸色看起来不好。”
“嗯,姐姐身体有点不舒服。但是看到优子后,就心情好了。”
她有些羞涩地笑了笑,然后从自己身后的红色背包里掏出一个玻璃罐,里面装满了千纸鹤。
“爸爸说要带礼物来见姐姐和阿姨,可是优子只会折千纸鹤……”

说着说着她竟然就开始掉眼泪,吓得我赶紧手忙脚乱地去哄。

原本有些尴尬的氛围就在优子的哭泣与我的让步之中破冰消融。

 

实际上我是有点羡慕她的。因为她遇到的继母,是我那历经挫折而终于成熟稳重的妈妈。她的到来于妈妈而言则是有了重头再当母亲的机会,于是她温柔耐心地对待优子,让她能够有一个不同于我的快乐无忧的童年。


在这个家庭重组了不到半年的时候,优子已经脱胎换骨,再也没有初见时的那种胆小与怯懦了。

 

我一直明白的,妈妈疯狂补偿优子是因为移情与愧疚。我也知道,当时的她并不是一个好母亲,她是一个凭一股莽撞的勇气而活着的人,生孩子也是,嫁人也是,她挺少考虑后果会如何。如遇良人则万事顺遂,可是她一头撞到了我爸爸这堵南墙之上,而他也难称一声担当,满脑子都是比妈妈还不现实的空想。

妈妈撞得头破血流狼狈不堪,靠疼痛才清醒,才发现原来青春早就蹉跎这么多年,连孩子都已经国中了。国中的我以住校逃避回家,以补课逃避假期,闲则在图书馆泡一整天,全然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的愧疚与痛哭,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那些被辜负被浪费了不知多少次的情绪。

 

但有时候感情就是这样,有些人不管对你做了什么,只要一个笑,你就很可能原谅。妈妈不擅长烹饪,煮菜水平很差,却在甜点烹饪上极有天赋。她骂过我,打过我,气急之下冲我发过火,可她也会在晚上帮我盖被子,会努力钻研菜谱做新花样菜品,也会在我们吵架之后偷偷把自己烤的蛋糕与小饼干装盒放在我卧室门口以期我的原谅。

 

她只是一个初为人母尚无经验,又被失败婚姻折磨得不堪重负的可怜女人。
而我相信这世上有一种爱经久不灭。
即使有一千万个理由唾弃她痛恨她,可最终还是会想要爱她。我相信她也是如此。

 

我把叹息吞回肚子,主动接过她手中的传单,“我准备去商业街那边发。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
优子在一旁撒娇,“我和姐姐一起去!”
实际上,把传单散在班里也没人说什么,但我总觉得这样非常尴尬,毕竟我转学不过半个月。我宁可周末去发,天气不太热的时候套着玩偶服在街上走也不会太难受。

 

看我愿意主动分担,妈妈非常高兴,因为她一直怕得不到我的支持——在我爸爸的眼里,如果女人要出去工作,也一定要去做文职人员,因为这意味着稳定的上下班时间,方便女性照顾家庭。爸爸对妈妈开甜点店的理想进行了全方位的打击,他不尊重她的理想与爱好,这是他们离婚的重要原因。

 

妈妈的店铺三十平不到,是她在杉田叔叔的支持下开办的。玻璃门上贴着活泼的贴纸,采光比较好,开着冷气也不算冷。
窗台上摆着几盆小金桂,还是我以前养过的,我生病之后就没怎么管它们了,全靠妈妈偶尔的浇水才活了下来,现在像要迎接新的生活一般,开得满枝暖黄,略有风来,便是幽香满屋。


看着崭新的桌椅、立柜、水磨地板的感觉很奇妙,手一点一点抚过去,漆木平滑细腻的触感,好像都带着阳光的温度。

 

心情顿时都变得很好,以至于套着玩偶服发了好一会传单了,我还是不自觉在笑着的。


“抢劫啊——”
一个女声透过人群穿了过来,我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了惊呼声,人群猝不及防地被一个身影冲散,男人暴躁地大喊着“滚开”就朝着我这个方向冲了过来,怀里抱着一个女士提包——看来就是这个人了。

 

玩偶服厚度可观,虽然视线有点受限制,情急之下我也来不及思考我是否有那个阻拦劫匪的能力,那男人离我不足5米,我抓着手里的挎包狠狠地往他脸上砸去——拉链没拉,包是打开的,传单如天女散花般哗啦啦散开,包里装着的保温杯(我喜欢自己泡奶茶)咕噜噜地滚了下去,只听砰的一声,被传单阻碍了视线的男人因为没看清脚下,就因为那个水杯而大意摔倒了!


下一秒,愤怒的人群一拥而上,制服了抢劫犯。

 

玩偶头套比较沉,里面还有铁丝做撑。甩包的动作大了一些,身体就有些失去平衡。加上路人捉贼的阵仗挺大,被挤来挤去的我感觉眼前一黑——原来是玩偶头套歪了,接着果然是预料中的剧情,被那个沉重的头套搞得失去平衡的我狠狠摔倒在地,头磕在铁丝撑上疼得我脸都白了,不甚合体的玩偶服搞得我本就腰酸背疼,这一磕让我差点原地去世。

 

万般无奈下,被剥夺了视线的我只能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头套来调整位置,心中无比气馁——这传单还没发完就被我毁的差不多了,那个发挥作用的水杯估计也伤痕累累了(我买它还不足一个月),原本挺美好的一天就出现了这么不美好的事,折腾半天还不如待家里看剧。

 

心烦意乱的我还得避开头套内部的铁丝,头还晕疼晕疼,隐约听见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嚷着”我们快去帮帮那个人“。谁想突然感觉肩上一轻,眼前一亮,有人终于把我从黑暗解救了出来。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我闭上了眼。

这个时候我就特别羡慕小说女主的剧情,如果是小说女主,在男主取掉头套的那一瞬间,他们就该来一个含情脉脉的对视,女主最好有一双小鹿一般的水眸,她看着对方如看着突然降临的天神……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熟悉的声音就飘了过来,“你没事吧。”
这个声音让我刹那间以为回到了当年,适应光线后睁开眼。

不远处站着一脸疑惑的海藤和同样疑惑的燃堂以及很明显惊愕的照桥。

我晃了晃脑袋,拨了一下凌乱的头发。齐木扶着我的胳膊,虽然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一直是这样,虽然情绪平静没什么波澜,但是只要看他一眼,就会想起过去相处的每一个瞬间。我心中满是酸涩的温柔,看到照桥时才突然想起我当时怎么说来着——
“我们其实关系也没那么好啦,他本来就话不多来着。”

 

当时有多么睁眼说瞎话,现在就有多么后悔。心里有鬼的我脸色更难看了,幸亏还可以用头疼搪塞过去。还没想好怎么救场,就看到刚才的失主满脸感激地向我靠近,又是鞠躬又是道歉。她甚至提出了要见一见我的老板来说明情况并赔偿那些印刷精美的传单。

 

在齐木的帮助下,我终于艰难地站起来了。动作大了点就腰疼,让我越发不喜欢玩偶服。我尽可能让自己显得情绪正常一点,“没有关系,反正是我家店的传单。毁了就毁了吧,不要紧的。”

我的确不怎么在意,满脑子都想着赶紧脱身然后换掉这身玩偶服,失主听到了我的回答,眼神亮了一些,然后朝着我又鞠了一躬,“我愿意登门拜访贵店!”围观的人听了我们的对话,纷纷自发地捡起散落在地的传单,然后各自发了起来。

这个……
我看着善良的人们,心中感觉无限的暖意。我不好奇他们四个人凑在一起做什么,反正他们四个已经很熟了。我也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去想为什么会是照桥和他们在一起。在我知道了照桥喜欢齐木的前提下,我看她的一言一行都不由得带了许多警惕的审视。

 

也只能是在心里想一想罢了,我不可能把这件事摆在明面上来伤害我们之间的关系。
终究还是问心有愧,在一个万人迷情敌面前,我总是会控制不住想要怄气。


我当然不会阻拦照桥她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人,但是,我也绝不会为她提供任何帮助,甚至尽量避免与她提及齐木的话题。

我下意识否决我和齐木的关系就是因为我问心有愧,不干涉不评价,是我最后的体面了。

 

越想越头疼,索性就真装头疼,果然照桥看见我脸色不好,就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真是一个美好的女孩,利用你美好品格的我,真的太卑劣了。
事情接下来会如何发展就不知道了。齐木这样一扶,我再也没有了躲人家的理由,至少得自然地展开一两句闲聊,刻意逃避也太尴尬了。

 

不过,我一直知道齐木格外偏爱甜食,也纠结了好几天如何能让他自然地到我家店里尝尝我妈妈的手艺,正巧遇见了这件事,真是瞌睡碰上了枕头。给当时在场的每位同学都分了优惠券,这样给齐木的那份就不显眼了,也足够自然。

化麻烦为奇遇,不愧是我。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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